[原创]白杨下的少年

褪色裤子

<>白杨下的少年</P><> 文/褪色裤子</P><>（一）</P><>夏天的时候，其，最爱穿他那件白色的确良衬衣，和一条蓝色的裤子。他样子瘦瘦的，白皙的皮肤，清澈的眼睛，闪着干净的光，还有黑亮的头发。我最喜欢他站在白杨下吹口琴的样子和他画画时那专注的表情，多年后，有人说：一个男人专注于某件事情的时候是最性感的，现在想想，那时的其，就是我心中最性感的男人。</P><></P><>十年前，我离开了那个生活了十四年的小镇，那时，其也不过十五岁，到现在，我们已经差不多十年没见面了，我渐渐地淡忘了他的模样，但仍会在梦中想他，想到眼泪打湿了枕巾。</P><></P><>小时侯，我是个惹人喜爱的孩子，每天有用不完的精力，性格像个小男孩，活蹦乱跳地。所以邻居和老师们都叫我“假小子”。那时的我虽然很聪明，可是学习成绩却很差，因为我是个不爱学习的孩子，即使这样，老师们仍是很喜欢我。其，就不一样了，他是个很孤僻的孩子，从不主动和别人说话，即使是老师。所以，他除了我，几乎没有朋友，但他的成绩却是出奇的优秀，不过没有老师喜欢他。</P><></P><>（二）</P><P>其大我一岁，但却比我成熟很多，他不像我整天像只小鸟一样，唧唧喳喳个不停。</P><P></P><P> 小时候生活在农村，那里得天独厚的环境，造就了我生性活泼的个性。记得上小学时，每当丰收的季节，我都会拉着其到田野里偷农家的新鲜瓜果，什么西红柿、黄瓜、西瓜，只要有的，我都会尝个鲜。开始其是很不乐意这样做的，他总觉得这样不好，毕竟农家辛苦了一季，瓜果就这样被我们“糟蹋”了，他有些不忍。于是我只好拿出自己的杀手锏，生气不理他，这下他可怕了，其最怕就是我生他的气了，他会不知所措，于是只好答应和我一起疯。</P><P></P><P> 每次成功获取“赃物”时，其都要我答应他是最后一次，我也会毫不考虑地答应他，保证下不为例，可是当下次我又任性地缠着他时，其仍是无奈地成为我的“同犯”，然后我们会一起躺在草地上、坐在白杨下，美美地享受着我们的劳动成果，我问其：“等我们长大了，你还会和我一起玩吗？”孤僻的其，一向话很少，只是微微地向我点点头，然后说一句，我很不喜欢听的话：“那你一定要用功读书！”我打小就是个很淘气的孩子，谁的话也不听，惟独其的，我甚至把其的话当作圣旨，于是从此我便因为其的一句话发奋起来。</P><P></P><P> 小时候爸妈都在南方工作，所以我一直都是奶奶带大的，奶奶对我很溺爱，小学的时候我几乎是玩过来的，所以我的学习基础很差，从那以后，其做起了我的家庭老师。我最差的就是作文，每次写完作文后都要其帮我添加标点符号，现在想想真是件可笑的事情。一年后在其的帮助下，我的成绩慢慢好转，这时正在发育的我们心理也有了变化，我越来越觉得和其在一起时间过得飞快，而且我们都是那么开心，每当和其四目相对时，我会觉得脸红，后来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孤僻的男孩。其也发现了我的异常，不再像以前说的那样，只要我用功读书，他就会和我一起玩，他在渐渐疏远我，不和我一起走路，不再帮我温习功课。我的情绪受到他的影响，没有其陪着我，我感到特别孤单，于是一个人偷偷地在回家的路上流泪。</P><P></P><P> 一次我很早到了学校，发现其也在，于是我鼓足了勇气走到他面前问他：“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了？我喜欢和你在一起，你是不是讨厌我了？”眼泪随着一肚子的委屈一股脑地流了出来，其有些慌张：“你不要哭啊，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，我想我们以后一起考上北京的大学，那样我会永远陪着你玩。”这是藏在其心里的计划吗？傻傻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呀，只会自己瞎想，以为他再也不会和我玩了，我从此要失去这个孤僻的“保镖”了。听了其的话，我好象一瞬间长大了，我告诉自己要努力学习，和其考同一所大学，这样他就可以天天陪我玩了。善变的情绪立刻由阴天变成晴空万里，听了其说的话，我好象得到了整个世界一样，觉得当时的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。</P><P></P><P>（三）</P><P> 就在我们考入了一所重点中学时，爸爸从遥远的南方回来了，告诉我要带我到一个大城市去生活，学习。以前我总是很向往大城市里明亮的和喧闹的市井，这次爸爸真的要带我去了，我却没有了从前的喜悦，代替它的却是一阵心痛，我问爸爸：“可以不去吗？”爸爸说：“那就留你一个人在这个小镇，我们全家都要搬走了。”</P><P></P><P> 我知道爸爸是不会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的，晚上我跑到其的家，告诉他，我要走了。其好象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，把他心爱的口琴放在我手里：“瑶瑶，你走吧，你本来就是属于城市上空的天使。你要记住，我们要一起考上北京的大学，长大了，我会天天陪你玩。如果你看到天上有一颗耀眼的星星，就是我在想你！”</P><P></P><P> “其哥哥，你再给我吹一次《鲁冰花》好吗？就算你送我的礼物。”我们没有拥抱，没有牵手，只有其为我吹的一首我们都很喜欢的《鲁冰花》，我哭红了眼睛，其，却依然是那副孤僻、倔强的样子。</P><P></P><P> 第二天，我坐着爸爸的车，我们一家离开了这个我生活了十四的的小镇。我从车窗看到其在追着爸爸的车，我努力张望着，其还是穿的他那件白色的确良衬衣，和一条蓝色的裤子，其在我模糊的眼泪中消失。</P><P></P><P> 就像其说的一样，我本来就是属于城市上空的天使，很快我就融入了这个陌生的世界，过着和以前不同的生活，但我却没有忘记和其的约定。那时，电话还没有现在这样普遍，我和其也只有书信交流，我告诉他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，多美好；他告诉我他的期末考试又得了全校第一名。我过着幸福的生活，像只飞翔的鸟！</P><P></P><P> 时间一天天过去，我们都上了高中，那年我却和其失去了联系，我像疯了一样地寻找他，问以前的老师，以前的同学，却依然没有找到关于他的任何讯息，有人说他去外地上学了，有人说他去服兵役了。我知道其是不会离开我的，他会像我一样，永远遵守我们的约定。三年后我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学，选择了喜欢的新闻专业，我幻想着也许其现在也在北京的某一所高校，只是这个城市的人太多，我们看不到对方，于是我利用每个周末的休息时间，去北京的其他高校寻找其，希望在某一个瞬间，会遇到他。然后给对方一个惊喜，可是我每次都是失望而归，不知道那个让我想念的其，到底在哪里。我在学校的成绩很优异，经常在一些杂志刊登文章，负责学校的报刊编辑工作，时常会有人对我投来爱慕之心，其实这些人每个都很优秀，只是我却从未喜欢过那个，我心里只有一个人，就是那个在夏天时，喜欢穿的确良的白色衬衣，和一条蓝色的裤子的孤僻孩子。</P><P></P><P> 四年的时光如梭，我寻找了其四年，也失望了四年。这些年里，我经常会想其想到哭着醒来，然后爬在窗口望着晴朗的天空，天上的星星特别耀眼，其说星星特别耀眼的时候，就是他在想我，我使劲的看星星，我想知道我在想他的这一刻，你有没有感应到，这时的星星最耀眼，其，你在想我吗？你在哪里啊？</P><P></P><P>（四）</P><P> 大学毕业后，我在北京一家出版社工作，利用闲暇时间给一些杂志做特邀撰稿人，由于我独特的写作风格，已经拥有一批忠实的读者，在北京的文字圈也小有名气，还把我在那个小镇生活十四年的时光写进了我的小说里。</P><P></P><P> 由于我出色的工作表现，出版社为我在一家书店安排了一次签名售书的活动。我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上午，阳光刺得我的眼睛有些疼，同事让戴上太阳镜，但是看到那么多热心的读者，冒着酷暑而来，我有些不忍，于是照旧忍着疼痛，继续签售。</P><P></P><P> 签售刚开始一会，突然耳边有个熟悉的声音：“你好，我女朋友很喜欢看的你的书，麻烦你给签个名。”我抬头看对方，我面前的这个人让我惊呆了，他也认出了我，我们仿佛被时间定格，我万万没想到，在我面前的这个人竟是我等待、寻找了十年的其，看着他慌张的神情，我在那本书上签上了自己的笔名，面带微笑地和他说了声：“谢谢您！”我不知道其当时是怎样离开了我的视线的，也不知道当时我是怎样给其他读者签名的，只知道当时的脑子里全是小时候和其在一起的片段，眼泪含着心痛，一滴一滴重重地砸在书上，我实在不愿意相信，这就是我想象中重逢的开场白，我无法雀跃起来。</P><P></P><P> 签售结束后，同事给我一张纸条说是一个读者给我的，我知道定是其留的，打开纸条看到其那漂亮的字体，字体间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，他约我晚上到一家咖啡馆，这样的相逢，我不知道我们见面会说些什么，只是回忆我们以前的时光吗？告诉他，我这些年是怎么找他，怎么想念他吗？还是听他给我讲述和现在女朋友多么有机缘的相遇？</P><P></P><P> 如今的其，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以天天陪我玩的其哥哥了，他也不是那个喜欢穿白色的确良衬衣，和一条蓝色的裤子的其了，在时间的摧残下，我们都变了。</P><P></P><P> 人生不会有第二个十年如此纯美的风景，青春里逝去了爱慕的心，留下的只是无力的苍白。</P><P></P><P>（五）</P><P> 初夏的傍晚，到处是孩子的笑声，我沿着干净的马路走向和其约好的咖啡馆，街上闪烁着我喜欢的霓虹，雨过的天空中星星都很耀眼，不知其有没有看到天空的星星。</P><P></P><P> 走到咖啡馆门口，我看到其已经坐在那里，他在不停的看着时间，我走到吧台从包里拿出我离开小镇时其送给我的那把口琴，让服务生交给其，我没有任何语言交代，一把口琴足以代表我这十年里想说的千言万语。</P><P></P><P> 走出咖啡馆，风吹着我的发，有种疼痛的感觉，朋友打电话要我去酒吧，我回绝了，独自去了一个广场，看着孩子们快乐地嬉戏着，听着他们欢乐的笑声，我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童年。</P><P></P><P> 深深呼吸，我又闻到了瓜香的味道；闭上眼睛，我仿佛看到白杨下那个吹口琴的少年。</P><p>［此帖子已被 刘嘉埔 在 2005-4-20 21:14:12 编辑过］